皮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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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斑】七年之痒(11)

章十一
  四年前,机场。
  
  落地玻璃外可以看见停机坪上停靠的飞机,尾翼处星条旗的图案在灯光下赫赫扬扬。
  
  凌晨时分候机厅的乘客三三两两。毕竟深夜,若不是为了打折机票或是不便白日出行,一般人甚少选择此刻的航班。
    
  悬挂半空的电子屏幕一行一行写着各大航班的飞行时间,通往洛杉矶的那一班位列从上往下的第二行,登机时间是一个小时后。
  
  斑拉着行李箱坐在一排连椅的角落里,耳朵里挂着两只耳机,正在听音乐。
  
  这次出门他做了一番乔装。长炸毛扎成一条大马尾,鸭舌帽压得低低的,一副大得夸张的黑框眼镜几乎挡住半张脸。上身穿着一件运动型的白T恤,下身是运动裤跟球服,看起来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男孩。
  
  坐在他旁边的,也是一个乔装过的男人。九十年代风格的吊带裤拉得高高的,棉麻衣一丝不苟地塞进裤子里,头发梳得油亮亮,是上个世纪某段时间一度非常流行的大背头。
  
  素不相识的看这两人,会以为这是男孩的班主任逮逃课的学生来了。
  
  男人离斑非常的近,没带行李,两袖清风。他戳了戳斑的手臂,示意他给他一只耳机。
  
  斑把靠近他的那只摘下来,递过去,正想闭眼小憩一会儿,就听见隔壁那人对他说:“你还真喜欢听《卡农》。”
  
  他歪过脑袋,靠在那人的肩膀上,抓过那人同样扎成一束的低马尾,缠在自己的手指上玩,说:“正确来说,是你拉奏的《卡农》,柱间。”
  
  耳机线连接着iPod。长长的两根,一根挂在斑的右耳,一根挂在柱间的左耳,描绘一个心形的轮廓。柱间张开手臂挽过斑的肩膀让他与自己挨得更近,不慎被斑头上的那顶鸭舌帽刮到了鼻子。
  
  他推了推帽檐,把那顶帽子往外旋转九十度,至少不会妨碍到自己了,才满意地收手,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什么时候录下来了?”
  
  斑玩完头发开始抓柱间的手指来玩,按下去,拉上来,又拧一拧,玩得不亦乐乎,头也不回道:“很多次,只要你练琴我都会录。以后在美国,就靠这些睡着了。”
  
  那只按在肩膀上的手往上动,指背滑过斑的脸颊,很不安分。柱间留意着电子屏幕右下角的闪烁的数字,时间尚早,他又摸了一把斑的下巴。
  
  “一首破曲子能有我本人好?”柱间的手指弯曲对着斑的脖子挠痒痒,惹得他一声低嗔。他极快速看了一下周围,又更加快速地凑过去,舔一下斑的唇,说,“曲子能亲你吗?”
  
  斑吓得一下蹦开三丈远,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确没有摄像头,才心有余悸坐回去,把帽檐推回正面,压低一点,小声说:“别闹,这里是公共场合,让狗仔发现了不好。”
  
  柱间莫名地来气了,卯足了劲把这个人圈起来,斗法似的就是不让他坐起来,嘴唇贴在他的脸上大大地啵一下,故意放大音量:“亲一下还不成了?你要是怕就好好待在家里。”
  
  斑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被摁在柱间的胸前。挣扎过程中,鸭舌帽歪歪斜斜差点被掀翻。他按住帽子好不容易才把它固定好,那厮竟然勾住他的脖子。
  
  啵——
  
  这个吻印在了唇上。
  
  柱间扒住他的脑袋,让他面对自己,眼睛瞪得有点大,隐约冒出火气,让斑想起小学里蛮不讲理的孩子。柱间说:“我的人,我想亲就亲。我的人,就算不工作我也养得起,不用他一个人跑到遥远的美国去。”
  
  斑笑呵呵地弹了一下柱间的脑门。
  
  停机坪外,一架飞机降落在跑道上,夜色浓重,机身喷涂的“USA”三个字母模模糊糊映入他们的视线。舱门打开,陆陆续续走下来不少肤色各异的人。他们行色匆匆,拖着行李箱走在铁皮通道里。有的打电话,有的看手表,有的转头眺望外面的天色。
  
  不久以后,斑就会如他们一般,独自一人降落在美利坚的土地上,开始自己的征程。
  
  “非得去美国吗?”柱间说,“在这不好吗?我可以照顾你。”
  
  广播适时地响起,斑没来得及回答。他要乘坐的航班,要开始登机了。
  
  咕噜咕噜咕噜——
  
  行李箱滑动,登机口开始聚集飞离的乘客。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慢慢排成一条不短的队伍。斑站起来,欲往队尾的方向走,柱间抓住了他的手。
  
  “真不愿留下?”
  
  斑拉着黏在椅子上的那个人站起来,与他结结实实地拥抱在一起。
  
  熟悉的味道无孔不入地占据他的所有呼吸。他埋在他的肩窝上,说:“我走了。”
  
  然后他抓起柱间的手,在他的掌心印下自己的吻。
  
  “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不愿只躲在你的背后,我想与你并肩同行。
  
  机身飞离大地。有的人留下,有的人离开。
  
  他们的理想,一个在原处,一个在远方。尽管不同,但是他们知道,无论自己身在何地,对彼此的思念将永存心底。
   
  斑坐在狭小的机舱里,看着这个机场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变成一个光点,最后消失不见,重新戴上耳机。
  
  小提琴声悠扬而至,斑抓紧iPod,就像抓紧拉奏这首曲子的那个人。
  
  
  毕业三年,斑的事业没有起色。
  
  自第一部作品一炮而红以后,斑再也没有演绎过好角色。
  
  一来,通过一鸣惊人走进大众的视野,可以快速蹿红,却有一个坏处。之前的角色过于深入人心,容易形成刻板印象,后来无论演绎什么都无法摆脱第一个角色的影子。二来,年少轻狂的他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接拍了不少无法驾驭的角色,最后一败涂地。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段日子,就是忙,瞎忙。每天辗转在几个剧组之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试镜、跑位、说两句台词,再换下一个剧组……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单调乏味的生活。
  
  柱间也忙,忙着接新戏,接采访,接综艺。今天飞这里,明天飞那里,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飞机上度过。
  
  他这种忙,是有意义的忙。
  
  他们住同一间屋子,睡同一张床,见面的时间却屈指可数。常常是,某个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休息日,两人终于能够见一面。柱间上半夜回来,没能亲热多久,下半夜就被一个电话给叫走。
  
  混娱乐圈的,三百六十五天年中无休。寻常人家,早就收拾包袱撂下担子不干了。可是斑热爱这份职业,多苦多累都不怕,就是有一点点不甘。
  
  他想要站在镜头前挑战自我,而不是碌碌无为混迹片场跑龙套。他想要在影视圈立足,拥有自己经典的作品,而不是百年以后无人问津。他想要独当一面,无论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游刃有余出色完成,而不是别人提及,能够想起来的只有最初的那一部。
  
  他不甘心就此沉沦,他想爬到尖端的位置,成为最厉害的王者。
  
  他如此地努力,奋发图强。柱间却说他急功近利了。
  
  被人照顾其实没什么不好,就算不接角色,光是柱间一个人赚的钱,都能养活十个八个斑。只是,他不愿躲在柱间的身后,做一只待守闺房的金丝雀。他有他想要的活法,就算苦,就算累,也是他所期待的生活。
  
  毕业以后的第四年,偶然得到一个好莱坞导演的赏识,邀他去美国,斑义无反顾地飞走了。
  
  刚到美国时,由于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语言障碍,非常地不适应,甚至闹出不少笑话。
  
  日本人说英语口音是很重的。刚到美国的时候,斑为了去掉自己的口音,到一家快餐店打了几个月的工。从早到晚,站在柜台,统一的职业性笑容,露出八颗牙齿,问客人“炸鸡薯条还是汉堡”。一天下来,嗓子是嘶哑的,脸也笑得无比僵硬。
  
  他没有去上语言班。一开始他也以为自己会先到语言班去报道,可是签约他的公司告诉他,公司不会承担除演戏外的任何额外的费用,想要增强口语水平,一切得靠自己努力。
  
  斑怀疑他被骗了。毕业三年,也不过是初出茅庐。涉世未深,不懂大人世界的尔虞我诈。也不会想到,所谓的赏识,其实都是哄骗的借口。这是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仰仗的,是迷茫青年不甘沉沦的美梦。而这美梦背后,是等着他们自愿跳下去的陷阱。
  
  后来斑知道,公司想要打开亚洲市场,需要新鲜的亚洲面孔,所以才找到了他。
  
  那时候,公司给他分配了一间宿舍,二十几个平方的小房间,同住的还有三个亚洲人。一个韩国人,两个中国人。公司更加注重中国市场,分给中国人的角色会多一些。韩国人不满,隔三差五地跑去经纪人的面前闹。不过一月,就被辞退。
  
  中国人爱吃,常常带着火锅底料到宿舍打火锅。二十多个平方的小房间,到处都弥漫着朝天椒的辣味。斑曾经受到热情的中国人邀请坐下一同打火锅,刚吃一块毛血旺,就被辣到不行,从此没再碰一口火锅。
  
  后来中国人经老乡介绍,找到更好的出路,自动请辞。这个小房间,就剩下斑一人。
  
  中国人临走前曾经问过他是否想要回去,这公司一看就知道是坑人的。斑浅笑,不置可否。
  
  回到祖国区别并不大,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跑龙套。他本来就什么也没有,便谈不上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更何况,他不想让柱间看见他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家的样子。
  
  国外的空气并没有比较甜,他乡的月亮也并没有比较圆。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既然壮志凌云,便不想让家人担忧,无论多苦,也必须做出一点成绩来,方能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
  
  忍耐、忍耐、再忍耐。努力、努力、再努力。总有一天,他会让柱间看见他的成功。届时,他便不再需要柱间的额外照顾,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
  
  在美国三年,斑所获得的所有成就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摸爬滚打走出去的。
  
  他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都受过伤。冬天跳冰湖重感发烧好几天。三十八度的室外高温半裸躺在柏油路面导致烧伤。拍武打戏,从三层楼高的地方直接跳下来小腿骨折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更是由于太拼命,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腰部损伤无法承受过于剧烈的运动。
  
  这一切,柱间都不知道。
  
  他们之间存在着整整十七个小时的时差。洛杉矶的太阳升起时,东京的天空正被黑夜笼罩。斑手持假枪奔跑在日落大道,柱间刚刚结束完一天的工作摔到床上睡过去。唯一能够见面的,是柱间赶往凌晨的航班,在机场上与在休息时间里硬挤出几分钟的斑视讯中稍微说上一两句话。
  
  工作太忙,一年半载不说话不见面也是常事。从前在国内,就算再忙也会记得有个可以守候的家,无论发生什么也尽可能地回家见对方一面。现在到了国外,没有家,没有家人,也无法见面,受了委屈没地说,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柱间曾经好不容易跟公司请一回假去了一趟美国。
  
  那是斑到达美国的第二年,公司已经给他换了一套稍大的宿舍,三房一厅,带个小院子。斑结束完一天的拍摄工作,满身疲惫回到宿舍,看见小院子前鬼鬼祟祟地站着一个人。
  
  看不出是谁,棒球帽、大墨镜、口罩,大热天的,还穿个反季节的长风衣,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两手插兜,到处张望,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握紧了腰间的手枪,打算稍有动静就举起手枪横扫过去。
  
  神秘人一发现斑的踪迹,眼疾手快扒掉自己的墨镜跟口罩,张开双臂,一如两人在国内。
  
  斑仍旧握着手枪,呆愣地站在那里。神秘人脱掉自己的棒球帽,露出一头顺滑的长直发,笑得温柔,笑得宠溺:“怎么?不认得我了?”
  
  斑丢掉手枪,不顾一切,飞奔而去。一摸到对方的手臂,就紧紧相拥。一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就热情相吻。牙齿啃咬牙齿,舌头舔舐舌头,势必要将过去缺失的温存通通补回来。
  
  那是斑出国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是柱间好不容易求来的。
  
  回到宿舍,翻天覆地地做,从玄关做到客厅,从客厅做到卧室,又从卧室做到浴室。积攒了一年的渴求,在几个小时之内,激烈迸发,做到两人都几乎虚脱,双双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然而,第二天清晨,柱间就要走了,赶往最早的航班。他求了整整一年,也只能求来短暂的一个晚上。
  
  临走前,他留下一枚求婚戒指,并承诺,今生非卿不娶。
  
  之后的两年,因为两人的名气渐盛,工作越来越繁忙,他们再也没能见面过,就连视讯通话,也渐渐缩减。
  
  斑其实甘之若饴。还有什么比共同进步更加让人欣喜的呢?虽然他们一个在东半球,一个在西半球。虽然他们之间相隔十个小时的机程。但是看着自己的名字一次次地出现在大屏幕上,一次次地向男主角靠近,颁奖典礼上一次次地增多,会清晰地感受得到,他并没有落后太多,他并不需要柱间停下来等他,他们两个,是肩并肩一起走的。
  
  只是,命运有时候就爱在你最舒坦的时候适时地来一点刺激。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斑对生活又有了新的看法。
  
  到达美国的第三年末,洛杉矶发生了一场6.6级的大地震。
  
  那是深夜,整个城市的人都在沉睡。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城市的自然灾难猝不及防地到来。
  
  当时,斑洗漱完毕正打算睡觉,突然感觉到地板有轻微的震动。
  
  很快地,地面又平静下来。他没有察觉到异常,掀开被子就往床上躺。不过顷刻,书桌、柜子,所有的家具,所有的物料,同时开始剧烈地震动。
  
  通常来说,地震能够留给人逃生的时间只有仅仅几秒。在斑意识到地震来了的时候,天花板上的抹灰簌簌往下落,墙体剥离混凝土断裂,露出生锈的钢筋。整座房子开始倒塌。
  
  他没能逃出去。
  
  打电话给有关部门,线路正忙。斑被埋在泥土里,呼吸着里面逐渐稀薄的空气,盘算着应该如何自救。
  
  他一直等,一直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电话还是忙音,也找不到出去的方法。
  
  他没能自己爬出去,也没有人来救他。
  
  人在生死关头是特别脆弱的。斑的手机电量不多,按理来说,他应该要打给能够对他施与援助的人,远在天边的那一个,就算让他接通了,也是无补于事。
  
  可是,他想听一听那个人的声音。
  
  他打过去,却是柱间的助理接了。
  
  助理告诉他,柱间正在录制一档重要的节目,不方便听电话,有什么事情可以先留言,录制完了代为转告。
  
  斑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自己现时的状况,只随意说几句录制加油,便挂掉电话。
  
  最后一个通话结束,手机红灯亮起,电量不足,闪烁几下,屏幕暗了下去。
    
  斑眼里的光芒同时也暗了下去。
  
  被道具划伤他不痛,三十八度的高温脱掉上衣躺在柏油路面上背部烫伤他不痛,坠马他不痛,从三楼高空不用武替没有防备直接跳下来小腿骨折他也不痛。
  
  这次他被困在钢筋混凝土之下,刚好卡在求生带,浑身上下不过手臂一点小小的擦伤。
  
  可是他觉得很痛,浑身都痛,心脏也痛,脑门也痛。
  
  在这个尚未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日出的生死关头,他没能找到那个人。
  
  他们之间的时差,不是东京到大阪,不是几十分钟的新干线。而是一整个太平洋,是这边晨光熹微,那边暮色苍茫。是哥伦布从欧洲出发,花了整整一个多月,漂洋过海,长途跋涉,才能到达美洲大陆。
  
  他的哥伦布还在整装待发。然而,尚在美洲大陆的他,已经等不及了。
  
  三个小时以后,斑头顶上的混凝土碎块被人刨开,他站在一堆残垣断壁之下眺望头顶异国他乡的日出,生平的第一次,有了逃离这里,回到家乡的想法。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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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说一句,评论数将会决定下一章有没有你们喜闻乐见的东(jia)西(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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